冯晓丽骂骂咧咧被江洵拦着,宋远山被按在了地上,林微急得不行,不顾形象推着展野,喊得几乎都快失声了。
现在的场面不单单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的,宋然抿着唇,情绪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见展野红着眼,对自己父亲一拳又一拳,完全没有弄清事情真相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知道施暴,宋然生气了,真的很生气。
生气起来力气也变大了,他一把将展野掀倒在了地上。不等展野继续对宋远山动手,宋然拿起旁边的瓷花瓶重重砸在了地上,吼着:你们他妈能不能冷静一点?!
宋然砸得很重,瓷片四散脆响声很大。
宋然一向是很安静,从来没有见宋然这么生气过。一时间展野和冯晓丽居然都被宋然震慑得安静了下来。连林微都有些被宋然吓到了。
展野和冯晓丽没出声后,宋然脸色没有好转,他上前拎着展野的衣领,一字一句冷且认真:展野,你听好了,你父亲的死跟你现在打的这个人,也就是我父亲,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如果硬要扯上关系,那就是他姓宋,是千远集团创始人的小儿子。
展野知道宋然一向是不屑于撒谎,语气这么严肃说的多半是真的,可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是姓宋是二儿子?
你是什么意思?展野虽然怔愣住了,挣开了宋然,但语气上还是很强硬。
儿子,不要听他的!我跟你说过的,他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冯晓丽见了,又开始喊起来了。
宋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看着展野:一个经营了数十年的公司,在新任董事长上任不到一年,就立马查出他修豆腐渣工程,你觉得真的是他让人做的吗?嗯?建一栋楼不到一年就能建好?
宋然的意思是说建一栋楼过程很麻烦,要先开地,再找人设计楼房,再买材料找工人打地基建房,一年不到的时间根本没办法建好一栋楼。证明那栋害死展野父亲的豆腐渣工程根本就不是宋远山组织着建的,宋远山是替人背锅的。
不等展野想得更明白些,宋然继续:受伤的一共有五名工人,现在去医院查还能查到伤情鉴定书,比你父亲受伤严重的工人都恢复了,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父亲恢复不了吗?因为他抽烟,喝酒,身体脆弱不堪。
儿子,乖儿子,不要听他们胡说,都姓宋肯定脱不了干系,你爸就是他们害死的,你爸身体肯定没问题。冯晓丽继续喊着,但语气明显听得出来有些底气不足。
展野现在感觉自己很乱,爸爸出事的时候他还很小,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爸爸在工作的时候因为老板的缺德,被压在楼房倒塌的废墟中治疗了很久还是去世了。
冯晓丽恶狠狠的告诉他就是那个叫宋远山的恶人害死了父亲,但是从来没有告诉过展野这些细节。他记得在刚出事那几年,每次他们去找麻烦,林微都会说一句:都跟你说了不是他做的你怎么就不信呢?但到后来,林微也不说了,可能是知道说了也没用了。
林微有试着把真相告诉冯晓丽,但冯晓丽就是不信,也没告诉展野。
所以从头到尾到现在展野都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细节。冯晓丽破罐子破摔骗自己把宋家把宋千山对不起她们的一切都推给了宋远山,在他眼里既然是兄弟那么兄债弟偿根本没差。
但展野不一样,随着慢慢长大他不想再把自己泡在仇恨里了,他想痛痛快快的解决然后放下。但他有仇要报,报也是要向真正有罪的人报,他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宋然这么一说,再加上冯晓丽的反应,展野真的很乱很乱,他看向林微还有宋远山,哑声: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微沉了一口气,有头有尾把当年的事情完完整整叙述了一遍。
林微说得很详细,细节也很清楚,而且跟展野知道的一些事情完完全全可以对上。
听完后展野瞳孔颤动,身上有汗冒出,事情的真相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已经心中有定论了。
但他一时还是接受不了,他嘴唇颤动,看向冯晓丽,轻轻问:妈她说的这些,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展野的脸色很白,表情平静得有些吓人,冯晓丽心中咯噔一声,不敢和展野对视,语气还是很理直气壮,是因为她觉得没告诉展野是她的错,但她对宋远山一家的做法没错:没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宋千山宋远山他们是兄弟,你敢确定宋远山就真的没参与吗?兄债弟偿怎么了?不对吗?
事情的真相已经明了了,静默片刻,展野勾唇嗤笑了声,可眼泪却顺着脸庞落了下来。
他觉得他自己像个傻子,没有弄清楚真相怀着滔天得恨意,恨了别人十几年。在十几年里仗着自己是受害者对别人在言语上在行为上充斥着各种恶意,还因为别人忍无可忍的反抗认为别人十恶不赦道德败坏,可到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无辜的,这种落差真的太大了。
并且自己的妈妈知道真相却因生活太苦隐瞒欺骗自己,让自己在仇恨中长大,明明这些恨应该早在十几年前随着宋千山自杀,随着宋远山入狱,随着林微倾家荡产赔了抚恤金消散的。
他自以为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为自己讨回公道,可实际却是仗着别人的心软善良捅着别人一刀又一刀。
荒谬,愧疚,无措,茫然各种情感充斥在展野的心中。
他觉得好累好累。
在地上瘫坐了半晌,他慢慢起身,强硬的拉过了手足无措看着他的冯晓丽,往屋外走去。
在踏出大门时,他转过身,垂着头,对着里面九十几度鞠躬。
里面林微宋然等人看着他,没有出声,心中的感觉很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展野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停了快一分钟,才慢慢转头离去。
三个月后,北京某咖啡馆。
展野笑着,将自己旁边放着的信封推给了宋然:这里是三万块钱,是我高中毕业这几年来攒的。一万八千多是还你的。另外多的有一些是赔给你们的医药费,还有一些也是还给你们的。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每次你妈妈都会在我爸爸祭日的时候送给我们一万多或者是两万。这些钱我们不该要的。我现在还没工作,只是偶尔接一些兼职,所以没办法一次还清,现在先还一些。
对面的展野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褪去仇恨友善看着宋然的展野让他感觉很舒服,他知道展野从来都不坏。
他也朝展野笑笑,拿过信封递给了旁边的江洵。当他手伸出来的时候,展野一眼就注意到了套在他无名指上银白色的戒指。
不用言语江洵便懂了宋然的意思,信封里总共有三叠一样厚度的钱。江洵拿了两叠出来,将其中一叠抽了二十张出来后,把二十张放了回去,和另外一叠没动过的钱递还给了展野。
在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右手无名指上和宋然同款的银白色戒指闪闪发亮。
我只收你欠我的。其他钱就不用啦,虽然事情跟我爸爸关系不大,可我们毕竟姓宋,那些钱就当做我伯父赔偿你们的。
见展野听了张口想说什么,宋然继续轻快着:而且那些钱,是我妈给你们的,我可没办法代收的哦。
如果展野今天中了五百万的彩票要来还那些钱宋然肯定不会拒绝。但现在展野才大学,家里经济条件没怎么改善,当初林微每年送一两万给她们就是出于善意不打算要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