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绅心中苦笑,不必她提醒,即使参启一路上像透明人一般跟着,自己仍能感受到对方时刻警惕自己的目光。他知道一旦自己说错话,参启的剑便会朝自己刺来。
“晚辈当时被爆炸声震聋了耳,听不真切。”他对常栋说。
“是吗?”常栋自是不相信的,但没有表达,他问朔月,“公主想让我等保护您?”
朔月连连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二爷的江湖朋友遍布天下,其中不乏能人异士。但不知可有人能解决孟婆?”
听到这里,常栋叔侄二人越发感到奇怪。
常栋问:“公主是想杀了孟婆?”
“对!杀了她!她意图行刺本宫,本就该死!”
想起孟婆摘下面纱,一脸讥笑看着自己,朔月便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立马杀了孟婆,咬碎她的骨头泄愤。
但是当她说完,周遭一片寂静,她抬头,只见得常栋用了然的眼神看着她。
至于了然什么,朔月不感兴趣。让她后悔方才所言的是冷清风疑惑地皱眉,似在不悦她的狠绝,又是在揣测她痛恨孟婆的原因。
“当然,”朔月连忙补救,解释说,“这个孟婆,不讲江湖道义,滥杀无辜,就是个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这两句话是她在戏文里学的,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这孟婆不是江湖人,没法用江湖道义要求她,”常瀚不以为然,“二来她杀的是不是无辜,我们未可知。至少...”
他看了眼齐绅,说道:“至少济道谷不是无辜的。”
朔月有些恼火,心想常家兄妹怎么都喜欢跟自己对着干?
“那些个官员及其家眷呢?罪不及妻儿吧。”她争辩道。
“这些人尚未找到,无法证明他们已被杀害。还是,”常瀚意味深长地瞅了眼朔月,“公主殿下神通广大,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朔月压着火气,冷笑着说:“本宫深居后宫,哪有常大少爷这般交友满天下?盘阳老府都查不到那些人的下落,他们难道不是只有已被杀害这一种可能了吗?还是说,盘阳老府也有查不到的地方和人呢?”
被反将一军,常瀚的怒火也被激了起来。这分明是在讥笑盘阳老府妄自菲薄嚒。
常瀚伸长脖子,还想辩上一辩,被冷清风拦住了。
“公主,常兄,”冷清风劝解说,“我们此番回来,就是为了弄清楚孟婆的底细。自己人在这边争论是无法得到结果的。我们还是早点去修齐平府,尽快审问温宋得好。”
常栋点点头,附和道:“温宋已安排在府内,由专人看管。就等你们前来,一并审问了。”
“那我呢?”旁观不语的齐绅,问道,“伯父也要审问小侄的吧。”
常栋叹了口气,说道:“齐绅啊,济道谷一事,江湖同仁们皆感到意外,都想当面问问你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伯父相信,你并未牵涉其中。常瀚他们带你回来,完全是为了保护你。”
齐绅苦笑,说道:“我一个废人,自然无法涉足其中,我爹和二弟都觉着我碍手碍脚。”
“莫要这么说,”常栋劝道,“你虽无法走路,但自小习得济道谷的医术,如今济道谷名声败落,弟子死伤惨重,还要靠你重振家业。”
齐绅苦笑不答,在他看来,济道谷一败涂地,重振已无可能。
“七辰。”常栋唤那少年。
“徒儿在。”原来那是常栋的学生。
“吩咐你准备公主下榻的院子可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安排在崇朝阁,那里安静,雅致,物件、家具一应换了新的,都按最好的来。徒儿也挑了些听话机警的奴婢侍奉。”
“唔,好。”常栋随后问朔月道,“公主,您看如此可好?”
“崇朝阁在何处?”朔月问。
“在修齐平府内,专给贵客辟的雅园。”
“给贵客住的,那便是客房了。本宫不住客房。”
七辰一愣,看向常栋。
常栋笑着问:“公主,修齐平府虽说是盘阳老府的最高院落,但家父崇尚节俭,院内朴素得很,若公主住在其他地方,怕是会委屈了您。”
“本宫不怕委屈。本宫就想跟大伙住在一块儿。对了,清风住在何处?”
“冷师兄与各位师兄弟住在昭明园,那里皆是男子。”七辰答道。
“不是说有给家眷住的吗?对了,”朔月看向常瀚,“不如本宫就住常月的院子吧,应该空着没人住吧。”
这句话让常家叔侄和冷清风心头一紧,仿若被一根针狠狠地扎进心窝,疼得说不出话来。
“二小姐的院子,许久未住人,落满了灰,怕脏了公主的衣裙。”七辰代为答道。
“你不是说挑了很多听话的奴婢嘛?还不赶紧让她们去收拾?”朔月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七辰不答了,他看向常栋。
盘阳老府的人皆知,常月的院落——落木苑一直空着,奴婢们定期打扫,仿若常月只是远游,而非仙逝。盘阳老人更是经常进孙女的住处小坐,睹物思人。
这番朔月要入住落木苑,怕是盘阳老人第一个不答应吧。
“不行!”第二个拒绝的便是常瀚了,“公主想住哪儿都可以,唯独这落木苑不行。”
“不行?”朔月可从来都听不进“不”字,“二爷,本宫只是想与大伙亲近亲近。若是去其他院子,定会打扰到别人。这才想到常月的院子,也就小住几日。没成想常公子这般……真是伤透本宫的心了。”
要好生招待公主。常栋想起,来之前盘阳老人的嘱咐。
他笑了笑,说道:“小侄思念妹妹,其情情公主理解。公主喜欢落木苑,是那院子的荣幸。七辰,赶紧命人把院子整理一下。”
七辰愣了愣,回答说:“是,老师,徒儿这就去。”
然后转身离开。
常瀚敢怒不敢言,盯着得意的朔月,紧拽着拳头,遏制住自己想冲上前好好教训她的念头。
“常兄,”齐绅问,“我可否住你的无边楼?”
“本就是这么安排的。”常瀚回答说。
齐绅微笑点头,如此他便能在常瀚的保护下了。
朔月一听,有些着急。这齐绅与常瀚同住,他不会将孟婆一事透露给常瀚吧?
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哎呀,本宫把参启给忘了。二爷,落木苑毕竟是女孩家的闺阁,参启不方便住,可否让他也住在无边楼呀?”
“哦,自是可以的。”常栋不明就里,一口应下了。
“多谢二爷。”
朔月余光瞟向齐绅。有参启在旁,若齐绅有何异动,可立即杀了他。
如此终于让这位金枝玉叶心满意足地住下了。
原以为朔月这回总该不闹腾了,但没想到,公主的脾气真当与普通女孩家不一般。
七辰这会儿着着实实体会到了天之娇女的可怕。
“这个,还有这个,”绿芽叉着腰,充分行使着公主贴身侍婢的权力,“这些个瓶子太素气了,换掉!”
“可是......”
那些摆设皆是常月生前亲自采买,亲手绘上彩图,往常打扫的侍女小心又小心,谨防有所磕碰。
绿芽倒好,随意仍放,吓得侍女们的小心脏扑扑乱跳,手忙脚乱地接起来,但仍有些瓶子口被磕裂了,摔出口子。
她们该如何向老爷子交代?
“绿芽姑娘,这些粗活让她们来吧,”七辰赶紧劝阻,“您就动动嘴皮子就行。”
“那是自然。”绿芽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掸了掸手,“你们麻溜点,做不好,个个受罚。”
“当这里是皇宫啊,”一个粉衣侍女低声抱怨道,“这儿是盘阳老府,她是来做客的。”
“可不是。若她不是公主,冷公子能如此忍气吞声。”旁边的紫衣侍女也抱怨。
“好了,好了,来者是客。二爷吩咐了要好生招待,就先依着她吧。”七辰轻声劝道。
粉衣侍女说:“自然是依着,不然还得吃板子呢。”
说完继续忙碌起来。
“绿芽——”朔月拍着桌子发脾气,“怎么回事?怎么还未清理完?”
“快了快了,公主,马上就好了。”绿芽连忙应道。
“哎呦,这些桌椅也不行!”朔月嫌弃地擦了擦手,“这屋子里的东西都太丑了,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住什么样的屋。要不是能离清风哥哥近一点,本宫才不会住这个什么落木苑呢。名字怪,东西也烂。也只有常瀚那种大老粗,把这儿当宝贝。”
“你说什么?”此话怎地不惹得所有侍女的怒气,特别是紫衣侍女,她是落木苑的丫鬟,常月在世时,自己与秋秋一同服侍常月。
听到自己主子被如此贬低,紫衣侍女气得立马想冲过去扇她几巴掌,管她是什么身份!
“阮阮姐,”幸得七辰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忍,千万要忍!”
“好!我忍,”阮阮咬紧牙关,愤恨地说,“亏得今日秋秋姐不在,否则,七辰,这位公主肯定血溅当场!”
“是,是,是,公主也真过分。不只鸠占鹊巢,还数落二小姐。唉~~~”七辰叹了口气,“这里确实只有秋秋姐有胆子,也能无顾忌去教训她。”
“可不是,大少爷和冷公子都回来了,秋秋姐怎地不跟着回来呢?”
常瀚没有把秋秋被抓走的消息告知府里,只说秋秋留在绍都办要事。故而没人知晓秋秋如今身处庆国,且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