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宋不动声色,轻笑道:“进庙拜佛,温某自然不会只与盘阳老府交好了。”
“所以青道盟与庆国官府也有关系。”
这个常瀚,表面看着粗犷,但毕竟是盘阳老人的嫡长孙,很是聪慧。
温宋如此想着,答道:“是,与庆国几位大人有些交情。”
“既然如此,温兄不是自相矛盾吗?这孟婆是庆皇的暗使,而你与庆国大臣有来往,如今帮着盘阳老府对付孟婆,你岂不是顾此失彼吗?”
“唉——温某怎会不知呢?但是,”温宋盯着常瀚问道,“常兄应该不是想置孟婆于死地吧?”
常瀚咽了咽口水,默认了温宋的猜测。
从为齐宸报仇这个角度来说,常瀚想杀孟婆而快之。但从找妹妹这个角度,常瀚只想抓住孟婆,审问她。
二者并不矛盾,只看孟婆究竟知晓多少了。
“说起来,”常瀚忽然想到一件事,“我二叔也拜托了奇帮帮忙调查孟婆,我得去奇帮分部一趟。”
温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拿到奇帮的名单后,青道盟已陆续将奇帮在庆国各据点监控住,但奈何奇帮行事谨慎,一直没有机会入内探查。如今常瀚拱手送上这个机会,自己怎能不好好把握呢?
“但是,”不过戏还是要做足的,他皱眉说道,“二爷不让你随意出去。”
“我这哪是随意?去奇帮本就是安排好的,只是我一时忘了而已。这会儿奇帮的人说不定正着急等我呢。”
“这样啊,”温宋佯装为难,想了半天才说,“也不是不行,但以防万一,温某需一同前往。”
“那自然的,”常瀚立刻站起身,“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温宋跟着起身,与他走了出去。
对于二人的到来,奇帮没有多余的情绪,郭滕嘱咐手下关好该关的门,收起该收的东西,这才推开会客厅的门。
“常少,”他挂起应酬的笑容,拱手说道,“恭候多时,恭候多时啊。”
“郭爷,让你久等了。家里老爷子不准我在庆国乱跑,才来得这么迟。”
“明白明白,常少身份特殊,小心为上,”郭滕看向一旁的温宋,问道,“这位是?”
此人面生,看似文弱书生,但双目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江湖人独有的气息,此人看来不是盘阳老府的弟子。
“在下温宋。”温宋拱手道,“奉常二爷之命协助常少。”
温宋?这个名字在郭滕脑海中过了过,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原来是青道盟盟主莅临,失敬失敬啊。”
没错,郭滕知道温宋,知道青道盟,虽其名声没有奇帮大,但也不可小觑。常栋找他陪同常瀚来庆,也算合理。
“郭爷,”客套话够多了,常瀚心急,开门见山问道,“查得如何了?”
他自是指孟婆一事。
郭滕抬了抬眉,伸手请二人坐下,命人奉上茶后才开口说:“常少啊,你要查的此人很是凶险啊。”
“怎么说?”
“那孟婆行踪诡异,手下个个身怀绝技,没那么好对付啊。”
听郭滕如此说,常瀚来了兴趣,问道:“郭爷,你跟那孟婆交过手?”
“那倒没有。”
“那你怎知她的手下身怀绝技呢?”
郭滕笑了笑说:“接到二爷的消息后,奇帮的兄弟便四处查探。虽抓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每每都会被其逃脱,至今没有找到孟婆的据点。”
“哎,这么听来,还是青道盟厉害,早已查得孟婆的来历。”
常瀚笑道。他可不相信奇帮什么都没查到,故意使激将法。
“呵呵,”郭滕可不上当,他轻笑了几声说道,“青道盟乃兴起之秀,门路比我们多也是应该的。”
“不敢不敢,”温宋可不敢居功,“温某只是碰巧而已。”
“碰巧?”郭滕可不信这话,“这也真够巧的。”
“郭爷,”常瀚见激将法没成功,索性直言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常少何出此言呢?”
“少给我打哈哈,”常瀚指责说,“当初我二叔让你们帮忙查孟婆,你们回了句‘查无可查’敷衍过去。原本也没什么,但如今孟婆杀害齐宸,涉及江湖安危。你们又是敷衍了事,这其中必定有问题。说!你们跟孟婆是不是一伙儿的?”
常瀚急了。郭滕听得出来,看来不透露点东西,今天是交代不过去了。
“常少,这其中确有些缘故。”郭滕顿了顿,“这孟婆是庆皇暗使,二位应该都已知晓了吧。”
“你果然知道。”常瀚说,他终于从郭滕口中听到了一句实话。
“那常少可能不知道,奇帮如今正被搅进庆国皇权争斗之中,实难……”
“皇权争斗?”常瀚一听,来了兴趣,“郭爷,你们啥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郭滕摆摆手说:“常少,我们只想做生意,是意外被扯入的。”
“哦?怎么说?”
“奇帮原本只是跟王都尉合伙做点小买卖,却不料这小子贪心不足,竟利用我们。”
利用?温宋听到耳里,觉着甚是可笑。
当然常瀚不知内情,追问道:“怎么个利用法?”
“庆国后宫的争斗,常少是否知晓?”
“有点耳闻。庆国后宫,以皇后王氏与贵妃叶氏为首,分成两派。王皇后育有嫡长子,叶贵妃则最受宠。而这二人代表着庆国朝堂的两大势力。王皇后母家代表的是文官,叶贵妃母家则统揽了几乎庆国所有的兵力。”
虽然常瀚不擅权术,但身在盘阳老府,对各国形势还是耳熟能详的。
“不愧是盘阳老人的嫡长孙,”郭滕赞道,“我们奇帮正是被卷进了这二位娘娘的争斗中。”
“是哪位娘娘?”
温宋笑了,说道:“常兄,你没听郭爷说嘛?奇帮与王都尉做买卖,这王都尉是王皇后的胞弟啊。”
“看来温盟主对庆国后宫也甚是了解嘛。”郭滕一听,便知温宋也是个识道的。
“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那王皇后要你们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郭滕开始三缄其口了,“王皇后知道我们路子广,会功夫,要我们调查叶贵妃的罪证,她好以此打击贵妃。”
“那这与孟婆有何关系?”
后宫妃子的争斗,常瀚不感兴趣,他默默记下,等他日告诉冷清风。
“这孟婆虽是庆皇暗使,但主要还是听命于叶贵妃。王皇后认为,叶贵妃可能在利用这些暗使做些不利于皇家的事。”
“所以奇帮正在跟踪孟婆?”
郭滕点点头说道:“知道常少若知晓了孟婆下落,必然先发制人。我才……请常少见谅啊。”
常瀚点点头,这个理由他勉强能接受,不过他不能就此算了。
他追问说:“但是郭爷,我这事你可必须给我办啊。”
“这……”
见郭滕一脸为难,温宋笑着说:“郭爷,其实常少调查孟婆并不会影响奇帮的生意。”
“愿闻其详。”
“常少虽说是为齐二公子报仇,但,常少还身负辅助离国锦太子的任务。二者孰轻孰重,常少分得清。”
常瀚没听出其中含义,但他还是会意地点点头应道:“没错,我分得清轻重。”
“温盟主的意思是?”
“庆国后宫争斗,必然影响前朝。庆国大乱,必是离皇欣然见到的。”温宋分析说,“因此在奇帮为王皇后办完事之前,常少必不会有所行动。对吗,常少?”
“当然,当然,”经温宋一说明,常瀚这下明白了,“我只想知晓孟婆来历和她的目的。”
“那……”郭滕想了想,说道,“孟婆本就住在吴月楼,平日里除了偶然与叶贵妃会面商议之外,基本不太出门。若有异动,我让兄弟及时通知常少。”
“就这?”常瀚并没感到满意,“郭爷,我亲自来庆国可不是只为了等。”
“那常少想?”
“让我参与。”
“让你参与?常少何意?”
“我的意思是,”常瀚搭住郭滕的肩膀,建议道,“郭爷,你们调查孟婆,何不让我出一份力呢?”
呵呵,郭滕心想,这个提议他怎会同意?不过盘阳老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常少啊,我们可没这个胆指示你干活。”
“哎!郭爷,你莫不是嫌我碍手碍脚吧?”
“常少功夫了得,又聪敏机警。”郭滕奉承道,“但你是常少啊,哪能跟我们这些江湖人一般风餐露宿,蓬头垢面呢?”
“有何不可?哎,郭爷,我还挺向往这种日子的。”
郭滕斜睨了常瀚一眼,心想这个大少爷可真难打发,既然如此,那就安排他点脏活累活,让他知难而退。
当他正准备答应下来时,温宋插嘴说道:“常少,你何必为难郭爷呢?奇帮有奇帮的规矩,贸然介入真的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常瀚瘪瘪嘴,温宋如此直接,倒让他无话可说了。
“不如这样吧,”见常瀚一脸不开心,温宋建议说,“郭爷,我青道盟在吴月楼有些人脉交情,由我陪着常少探查吴月楼的消息,每几日派人将消息传给奇帮,也请你将所获消息送来青道盟。我们互通有无,可好啊?”
郭滕抬了抬眉,想这温宋倒挺会做人,如此一来,奇帮的大量情报岂不是给青道盟拿去了?
不过没事,他又不傻,哪些可以给,哪些不能给,还不由自己说了算。
“这是自然的,温盟主不说,郭某也会如此做。”郭滕嘴上却如是说。
“另外,”温宋瞧了瞧常瀚不悦的表情,说道,“若郭爷助王皇后事成,想来免不了会有些冲突,需要人手。如郭爷不嫌弃,温某与常少愿助一臂之力。”
“哎!哎!哎!”常瀚听到这里,双眼发亮,连连说,“没错,郭爷,这事你一定要答应,这事我肯定没问题。”
“冲突?”郭滕冷冷笑了笑,问道,“温盟主,王皇后只是想掌握叶贵妃罪证,可没其他想法。”
“郭爷,”温宋笑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王皇后无非是想借问罪叶贵妃,来打击庆国武将一派。庆皇又甚是宠爱叶贵妃,这其中的关系本就微妙。就算原本没想法,到了那档口就被逼得有想法了。”
郭滕沉默不语地看着温宋,心想这个江湖后起之秀,原比他想象的更为厉害。
而常瀚赞叹地拍拍温宋的肩膀,说道:“温兄好生厉害啊,你这番分析,快比得上我那冷清风师弟了。”
“常少可别折煞温某。盘阳老府第一书生,哪是温某这等粗人比得了的?”
“好!”郭滕爽快地答应道,“温盟主此言甚是有理,若真有那么一日,还请二位襄助了。”
“好极了!”常瀚见得偿所愿,很是高兴。
温宋则笑而不语,让人无法猜透他此刻内心所想。
不管如何,三人交谈完后,皆都心满意足。
送走常瀚和温宋,郭滕坐定在会客厅内,听下属回报。
“爷,”下属说完,问道,“您为何答应让常少和青道盟掺和到庆国的事?您不怕他们搅局吗?”
“搅局?”郭滕冷笑道,“越乱越好!咱们要的是龙涎草,庆国后宫谁胜谁败,根本不重要。胜了,得利的是我们。若败了,常瀚参与其中,正好推给盘阳老府。”
“爷高明,找了个替罪羊。”
当然了,郭滕得意地笑了。
说话档口,另有一名属下前来汇报:“爷,宫里传来消息,庆皇昏过去了。”
“药起作用了?”
“起作用了。”
“那就行动吧。”